日本武士阶级的公卿化：从平氏到足利幕府

 

　　平安时代末期，武士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他们从公卿贵族的手中夺走了政治实权，并建立起幕府制度。平安时代公卿贵族的糜烂腐朽生活曾经是武士说所不齿的，但当武士阶级掌握了国家实权之后，却也逐渐开始公卿化，而失去了核心领导，由此才有了后来织丰时代寒族势力的崛起。
　　自平安时代起，日本京都公卿文化盛行，据《今镜》载：
　　“藤原赖宗，工和歌，时论与贯之、兼盛相配。”
　　日本史书《大日本史卷·藤原行成条》也记载：
　　“性直谅，多才艺，最长书法，冠绝当时。世与兼明亲王、藤原佐理并称。”
　　由此看出在当时文艺才学的人在当时公卿贵族中大受追捧，这也能表现出平安时代文化盛行的现象，但文化的兴盛在平安时代也使得贵族生活日益糜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则是小说《源氏物语》中所写的光源氏与其继母藤壶女御的关系，同时据当时书籍《和泉式部日记》记载平安时代女歌人和泉式部其私生活也十分混乱，甚至身为关白的藤原道长都曾写诗讽刺过她，因而由此看出在平安时代贵族生活是十分糜烂腐朽，从而最终被武士阶级所击败，失去了统治日本的实质性权力。
　　但是在武士阶级击败了公卿贵族阶级之后，虽然成为日本实质性统治者，进入京都控制了中央权力，但由于没有经受住公卿生活风俗和京都文化的诱惑，最终日益堕落，以平清盛所建平家政权为例据《源平盛衰记》记载：
　　“宗盛不以军事为意，华丽自夸。时人讥之。”
　　此外同书记载：
　　“于是，拜清盛墓，终夜奏乐诵经。”
　　而据《平家物语》记载：
　　“平經正，工和歌，善彈琵琶。少小入仁和寺，給事守覺法親王。親王甚眷愛之，賜其所愛琵琶，名青山。”
　　由此可以看出平氏在当时已经仿若公卿，所谓公卿化，当指武士阶层之人开始如同公卿一样工歌舞，善和歌，好乐器，久之必会因此而丧失原本属于武士阶层应有的本性，变得如同公卿贵族一样，（注：后人在论及公卿化时有“武家之公卿”之说，笔者认为所谓武家之公卿不等同于武家公卿化，武家之公卿指的是武士阶层在身份地位上的变更，但这一变更是附着于官职等级变更而带来的结果，诸如战国时代的织田氏，丰臣氏，后世的德川氏都被视为武家之公卿，但武家公卿化则不受官职之限，其在身份地位上仍为武家，但其从日常生活所表现出来的形象则仿若公卿，因此武家公卿化和武家之公卿并不是等同的概念，即武家之公卿可能为武家公卿化者，但武家公卿化者不一定为武家之公卿）。
　　平氏诸公子正如此，平宗盛喜欢京都文化，当时的人嘲笑他，这也是很正常，因为在武士治世时期，公卿那种形象并不受世人所好，而平经正则变得“工和歌，善弹琵琶”一个武士最终变得如同公卿贵族一般，只好和歌，而对战争以不知何物，因此最终被源氏所打败，所以在日本古代，武士阶层习和歌，善能乐，好乐舞从而逐渐丧失尚武精神被视为公卿化的表现。此外除平家外，后来的室町幕府建立者足利家也成为武家公卿化的代表，足利幕府是公元1338年足利尊氏建立在京都的幕府，成为日本第二个武士政权，足利幕府在建立之初，其内外部都面临很严重问题，首先外部面临自镰仓幕府灭亡，后醍醐天皇被足利尊氏赶出京都后在吉野建立的南朝，与足利幕府所控制的北朝割据分裂局面，此外在其内部，也面临地方势力的威胁，幕府建立初期，为对抗强大的南朝需要依靠具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守护，因此土岐氏就是具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守护，土岐氏是具有强大的军事力量的武家政权，据笔者所作《日本史笔记》所载：
　　“土岐赖康者，室町幕府武将也，时赖远薨与京都，赖康继任守护，率“桔梗一揆”，逢战必身其先也。南朝平，其领美浓，尾张，伊势三国守护。（载自《大日本史卷》）”
　　此外据《大日本史卷》考其祖为平安时代源赖光，至平安时代末期土岐光信为土岐家开家。据笔者所作《日本史笔记》载：
　　“土岐光信者，出于摄津源氏赖光流，祖为清和源氏源仲满，其父为光国，其祖父为国房，二世祖为赖国，三世祖为赖光也，而赖光为仲满之子，故言其为清和源氏之后也，光信迁美浓土岐城，故以土岐为姓，后人皆言土岐者，皆为摄津源氏赖光流之后也。”
　　由此看出土岐氏为日本武家名族，加之其在消灭南朝战争中立有大功，故能够获得三国守护，也因此成为战争之后威胁足利一族幕府统治的威胁，与此相同的如大内氏，山名氏都是对足利一族具有很大威胁的地方势力。
　　面对地方势力的强大，虽然足利义满对其进行一度削减，但除了土岐氏削减严重外，山名大内并未因此而动其根本，以至于两家在应仁之乱时还可组织军队与足利幕府军队对抗，因此可以看出在足利时代其内外部矛盾是十分突出，而在南北朝统一之后，以地方强大势力为主的内部矛盾上升为了主要矛盾，而最终造成足利幕府爆发足以撼动其统治应仁之乱的原因也是地方势力过于强大而造成的。
　　足利幕府面对地方实力强大的事实，在义满之后的将军并未能做出有效的解决措施，相反却变得日益公卿化，据史书载，早在义满时期，就已经创造享誉日本的北山文化，但这以文化的出现，并未使得身为武士阶层的统治者的足利一族丧失尚武的精神，相反足利幕府却在足利义满时期达到其黄金时期，而其后由于国政的衰落特别是应仁之乱的爆发，使得将军权力形同虚设，因而自东山殿就任将军起，足利一族变得如同公卿，据史书载，东山殿义政好文艺，喜爱文集，而其后继者义尚虽力图恢复幕府昔日光辉，但其在和歌方面的造诣是十分深厚的，而如此一来确实足利一族原本尚武的精神日益消磨，众多足利家臣，足利家的一门变得沉迷于和歌和腓句之中，逐渐忘记自己原本身为武士的身份，虽然后世多有力图恢复足利一族的实权，但由于足利家经济实力的衰弱，加之足利一族公卿化的日益加深，使得足利家实力更加衰弱；由于在足利一族在创建幕府之初已经获得公卿的地位，可以视为“武家之公卿”但随着其公卿化程度的加深，使得京都足利将军在当时日本诸大名严重已经形如公卿一般了。
　　以其家臣为例，在第十三代将军时期，家臣细川幽斋就是公卿化武士，其除去武士的身份外，还是战国时期著名的歌人，并在茶道等方面均有很深刻研究，据笔者所作的笔记《日本史笔记》中如此记载：
　　“细川幽斋者，本名藤孝，系细川元常假子也，其本家为三渊氏，父为三渊晴员，家系上溯足利义满也，幽斋号和歌，兼善茶艺，为当时所赞也，曾作《百人一手抄》子忠兴，江户时代藩主，亦善茶艺，有利休七哲之称”
　　当时足利幕府所驻扎地在京都，因此京都文化影响其历代将军，从其家臣也可以看出，足利幕府的公卿化为自上而下开始的，此外除去足利幕府外，其同时期战国大名今川义元也是公卿化大名代表，其将京都文化带入骏河，并因此开创了骏河文化，并对后世影响深远。
　　无论足利幕府是否公卿化，但它所代表的仍然是武士阶层的利益，虽然在京都使其受到公卿文化影响并自上而下仿效，使其势力得到衰落，加上地方势力庞大，更加加剧了足利幕府的灭亡，虽然其代表武家的利益，但由于其公卿化严重，日本诸大名皆以不愿以其为武士阶层的代表，从而使得武士阶层失去了领导核心，特别是第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被下臣所杀，更显示出了足利幕府统治者早已失去臣下及地方大名支持，从而被视为政治工具而已。由于武士阶层领导核心的丧失，使得各武士集团之间进行土地间的的兼并战争，但由于无间断的战争，使得曾经的武士阶层的名门望族遭到削弱，倒是诸如毛利，后北条这样的二等次族崛起，曾经的望族诸如大内，山名，细川，三好，斯波等族或被消灭或遭到重创一蹶不振，逐渐从望族沦为二等次族，而原本的二等次族却经过兼并战争崛起，变为望族，但无论是望族变为二等次族，还是二等次族变为望族，这均为武士阶层内部的转换，即使是二等次族，也是当地的豪强组织，但在这种武士集团内部地位转变时，寒族势力也日益崛起，并依靠织田和丰臣两大势力夺取了日本的统治权，建立了安土桃山时代这一寒族统治日本时期，从而进一步冲击了日本传统门第观念，进一步削弱了日本豪强士族以及公卿贵族势力，是寒族第一次登上日本历史舞台的时期。